當所有樹都被砍掉|陳頌紅網誌

今天,只想講故事。
在傑佛瑞.尤金尼德斯的小說《少女死亡日記》中(Jeffrey Eugenides, “The Virgin Suicides”),相繼自殺死亡的五姊妹,與她們居住的住宅區內之榆樹,有著奇妙感情。其中一棵在她們家院子的榆樹,長了蠹蟲,政府「公園處」負責人為了不讓它傳染其他樹,要動手砍掉它。當工人開動鏈鋸,姊妹們竟不顧一切地飛撲到樹身前擋住,幸好工人及時把鏈鋸舉高,才沒有誤傷她們。她們手牽著手,圍著那棵榆樹,不准工人下手。工人用各種方法勸說,甚至威脅要報警,她們仍不放棄。
工人惟有先處理區內其他榆樹,過程中也沒有居民像她們那樣作出對抗行動。居民都搞不懂,不過就是一棵樹,她們為何如此執著。原來對於她們來說,樹不僅是樹,而是她們所珍惜的回憶。
在她們逐一自殺身亡之後,再沒有人願意挺身而出,守護榆樹。結果區內的榆樹,一棵接一棵被砍掉。雖然居民也覺不忍,但還是躲於屋內,任由砍樹工作繼續。
某一天,大家忽然覺得住宅區跟以前不再一樣。「外面變得多刺眼,整個社區就像一張曝光過度的照片。我們得以見到我們這個住宅區有多無趣,所有的一切都整齊排列在格子裡。被砍掉的樹原本藏住了它的單調乏味,而本來刻意有所區別的建築樣式,也失去了讓我們感覺獨一無二的力量。克里格家的都鐸風,畢爾家的法國殖民風,巴克家的仿法蘭克.洛伊.萊特風格──全都只是發燙的屋頂。」所以,「在剷除一空的榆樹裡、嚴酷的驕陽裡,預示了我們那個社區的滅亡。」
有時候,我們的確難以理解,為什麼有些人會執著於小事,而做出看似瘋狂的行為。或者他們比我們看得更遠,或者我們沒想過「失去」竟在彈指間。五姊妹與榆樹的故事,好像經歷過,好像在夢中遇過,但更像是一段來自未來的記憶。
(圖片來源:網上圖片)